峪州刺史天还没亮就已经得知崔彭死亡的消息,若是平常发生命案也就罢了,偏偏郡主和宣威将军的胞弟在场。
而且那宣威将军现如今还是京城诏狱司的统帅。
峪州刺史头都发痛的时候,另一个消息传来,崔彭的女儿自焚了,哪怕峪州偏远,对京城发生的罗刹鬼诅咒,也是有所耳闻。
自焚必然伴随着诅咒,他立刻去崔家盘问,证实了其中缘由。
“下官已经查明,是因崔彭棒打鸳鸯导致,他这女儿崔盈年芳十七,已有心上人,可崔彭不仅不同意这桩婚事,还将她许配给了别人。
昨晚崔彭回府,又和崔盈发生争吵,他一时怒火攻心,扬言已经派人杀了那情郎,崔盈恐怕是信以为真,当晚就以身自焚诅咒崔彭。”
峪州刺史说的绘声绘色,仿佛自己昨晚就在崔府亲眼所见般。
秦欢注视着尸体身上的白布,脑海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时北衍在担架旁,一把将白布掀开。
浓郁的血腥味从白布下传出来,崔彭脸上、身上布满了恐怖的划痕,衣服被血浸透,死状惨烈。
时北衍要进一步查看,峪州刺史连忙制止,“时公子,你这是做什么,逝者已死,就让他安息吧,崔家人还在外面等着了。”
在他管辖范围内发生如此离奇命案,他自然希望越早结案越好。
“仵作尚未验尸,不可入棺。”时北衍开口,此人衣服连着血肉,显然都没有验过。
“他都这样了,摆明是砍死的,还用得着验吗。”峪州刺史捂着鼻子不悦。
石易将佩刀跨在腰间,眼睛冷冰冰的盯着峪州刺史,直看的峪州刺史心里发毛。
案件明显有异,可在峪州的地盘,不得不顾及“地头蛇”的势力,秦欢站出来。
“刺史大人,这位乃是诏狱司的人,而这位时公子的兄长是诏狱司首领,也是阎苔司副使,你应该不希望阎苔司出面,帮你处理这个案子吧?”
阎苔的诏狱和监察二司,是当官的噩梦,峪州刺史自然不想有所牵扯,“阳善县小小地方,不需要劳烦阎苔司。”
秦欢笑了下,站到时北衍身旁,拍了两下他的胸膛,“那就把案件交给他,出了什么事,有诏狱丞的胞弟担着。”
峪州刺史顿时计算清楚得失,态度迥变,“时公子年少有为,这案子就全权交给公子了,来人,把仵作找过来!”
时北衍垂眸,就见女子睫毛笑的弯弯。
她鬼主意已经打到他身上了,不过,只要峪州刺史肯放权给他们办案,也是无妨。
在等仵作的中途,秦欢把石易和“时北泽”叫到一旁开了个小会。
她对峪州刺史尚有些不放心,去到在衙门侧面的听审堂,没离开尸体太远。
“诅咒案从没有在京城外发生过,你们怎么看崔彭之死?”她问。
石易摸着脑袋,“种种迹象,确实符合诅咒的特征。”这一点秦欢也承认。
时北衍负手挺立,“一种情况,诅咒背后的筹谋者,要将罗刹鬼的诅咒蔓延天启各地,这会是第一起。另一种情况,有人假借诅咒,实则行凶杀人。”
男人的分析有理,秦欢望着他一副认真的模样,有些不适应,“没想到你除了喝花酒,还会判案。”
石易下意识看向自家大人。
时北衍不慌不忙,将折扇打开,“本公子魅力无穷,这世道,岂有本公子看不明白之事。”
“……”
秦欢就当没说过这话。
她视线移开,有些担忧,“若是第一种,这背后之人,恐怕有颠覆朝纲之力。”
仵作赶来验尸,峪州刺史嫌晦气躲在后面,秦欢三人则站在了前排。
仵作将崔彭的衣物捻开,用东西将他身上的脏血擦去,可以清晰看到崔彭身上的划痕。
这些划痕深浅不一,大小不一,但数量很多。
包括他脸上的划痕,他全身约莫有百道刀痕,可以用乱刀砍死来形容。
仵作验完后,初步认为是乱刀下,失血过多而亡。
峪州刺史在后面听到,补了道,“本官说什么来着,可不是就砍死的。”
秦欢抿唇,看起来的确如此。
随着“唰”的一声,时北衍将折扇合起,指了指崔彭肋骨下方的一个位置,“此处,你再仔细验一下。”
仵作拿起工具细验,竟真发现异样,“这里有一个细小的刺伤。”
崔彭身上刀伤众多,而此处正在多个刀伤的交界处,以致于仵作没有第一时间看到。
仵作将崔彭上上下下再次验过,没发现其他刺伤,他将此处刺伤又验了许久,“此处刺破脾脏,比那些刀伤都严重的多。”
秦欢看向“时北泽”,见他摇着折扇漠不关心,又是一副玩世不恭。
她转回视线,眸底划过到幽光,“若第一下,刺中的便是这里,死者可有反击的余地?”
“此伤虽细但深,恐怕难以回击。”仵作答道。
如果先用乱刀砍伤,让崔彭无还手之力,再刺此处,显然没有什么必要,这伤应是第一下。
秦欢让衙役将尸体放到停尸房,这案子疑点颇多,暂时还不能让崔家将尸体带走。
此地的人讲究入土为安,尤其是离奇死亡,还和诅咒有关,但凡有些门面的家世都忌讳,希望早点超度亡魂,也将这事盖过去。
峪州刺史对本地民情了解,对她这举动颇有微词,可碍于身份,峪州刺史也就没说什么。
秦欢坐到公堂上,忽然拍了下惊堂木,“尸体发现的地点在何处?”
峪州刺史吓了一跳,“县……县西面的佛塔里。”
秦欢视线淡淡落在峪州刺史的身上,“崔县令为何要去佛塔?”
她的视线很轻,但让人有种无处遁形的压力,峪州刺史在堂下,感觉自己就如同犯人般,一五一十的“交待”。
“那佛塔早就废弃,昨晚崔彭和下官打过招呼就回去了,听崔家人说,崔彭是和崔盈争吵后,就离开了崔家,至于去到何处,他们也不知道。”
衙门的房间都被占用,昨夜,崔彭便回到自己府上休息。
秦欢手中握着惊堂木,峪州刺史生怕她再拍吓他,一直盯着她的手。
秦欢没再拍,而是问,“崔盈如何自焚?”